有一次,朋友约我吃饭,他刚好来我家附近的宠物医院看望一只小狗。
吃饭聊天时,他提到自己路上绕进了城中村里,路又小又脏,很不舒服。
我说,其实如果不是你刚好有事来这里,我是绝对不会约你来我家附近吃饭的。
我住的附近,是一个吃完饭后没有得散步的地方。周围的路总是在修,电动车和小摊贩会满满地占据人行道,二手烟扑面而来,随便一条巷子里兜进去,可能是迷宫一样的城中村。
吃完饭之后,我开玩笑说我只能邀请你在我住的小区里面散步了。但朋友也有些累了,我们在地铁口分别。
我穿过鲜切西瓜、烤面筋、章鱼小丸子和煎豆腐,在施工声中走回家。
这世界看起来,没有人在乎一条路是否适合散步。
我有一天意识到,如果想散步,需要先坐地铁去到某处。
去年冬天,有两位北京的朋友来广州,想要散步走走。我说,有一段路还蛮适合散步的,我们可以先坐到地铁口集合。
那是一段从五羊邨地铁口走到东山口的路,会经过我毕业后住的第一个小区 —— 一个大多是当地人住着的地方。这条路很普通,但绝不会令我觉得抱歉。
北京来的朋友看广州的视角和我这样长居广州的人不同,听她们一路走一路赞叹:
「广州的天桥上竟然还有植物。」
「天呐你们竟然在阳台上种树?」
「怎么天台上也有树?」
我跟着她们的视角抬头看,才发现那些旧旧的居民楼楼上确实有像小树苗一样的植物生长着,是树吗?我也不确定,有可能只是把某一截树枝种在了阳台上。
至于天桥上有植物,随处可见到我已经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要有可以散步的路,也要有散步的眼睛。可惜我大多数时候,眼睛都锁在手机屏幕里。
实在太习惯三角梅的存在
我厌倦了这种生活,于是,最近在试着重新训练自己的肢体反应,在走路时把手机扔进包里,而不是紧握手中埋头观看。
我在不同的路段实践着这件事,愈加意识到,我的出行轨迹里,有很多路都并不适合散步。尤其是从公司走到地铁站和从地铁站走到家的这两段路,不管是我,还是街上走着的人的状态,大家看起来都很辛苦。
与其抬头看到周围人的疲倦,不如低头看手机里的「美好生活」。
没看手机的那天,我在看路人的脖子,很多人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脖子都是弯曲着往前。我忍不住往后挪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挺了挺背。
很久以前,我和一位同事做过一个广告策划 —— 测量大家的脖子前倾度数和脖颈柔软程度。不仅在办公室里观察同事,我们俩还跑去了东山口,观察路过的人谁看起来友善又好说话,可以接受两个陌生人捏自己的脖子。
那时候,我的脖子其实还很灵活和健康,并没有时时刻刻伸进屏幕里。现在的我,对脖子的疼痛更有感触,却也更不关心了。
要照顾的身体部位太多了,我常常有一种照顾不过来的感觉,最后只剩下摆烂的心情。
而看着路上这些弯曲的脖子,我想,它们也同样在一种不被关心不被在乎的境地里。
一看就是棵老树
当然,也有一些不止有脖子可以看的散步时间。
如果某个地方的路边,有看起来不像迁移过来、而是原生长在这里的树,这个地方就会让我产生一种踏实、更加可以散步的感觉。
有须须垂下来的树,更有一种古老的神秘。路过这样的树,就像在它们的年轮里也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矮矮的灌木丛仔细观察,也会有特别之处。周末和男朋友在他住的小区楼下散步,沿着灌木丛走,发现好几处的枝干叶子是稀疏的,像一个洞口,不知道是不是常常有小动物从这里钻进去。
那个周末,我们还发现了一种新的绿化树,树干的形状像椭圆的酒桶,树皮上还有突出的刺,像一个巨大的海参。
我们一边讨论着一边路过了,等红绿灯时,我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去拍一下这棵特别的树,但我还是没有拍下。
有观察树的心情已经很难得,停下来拿出手机拍照,这样的兴致变得缺缺,甚至觉得没必要。
但往往就是在这种纠结的心情过后,总会后悔没有拍下来。
对彩虹就有一种必要的心情
想起前阵子,和姐姐一起布置她小孩一周岁的拍照背景,我一边给一个气球手动打气,一边说,「小孩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是大人自己想拍。」
姐姐当时就说:「虽然他不记得,但他以后长大了就会看到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容易就产生一种「没必要」的心情。树是没必要拍的,气球是没必要贴的,散步可能也是没必要的。
小孩子会在长大后的某一刻,明白了有人为他布置一周岁生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而大人呢,大人其实也要等到某一个时刻,才明白一棵树、一段散步时间的珍贵之处。
我们甚至很容易高估自己的记忆,觉得自己会记住很久。
但其实,我很快就会忘记当时看到这棵树的好奇,迅速被裹挟进没有任何树可以观看的地铁通道里。
当所有人都共同顺应着这种「没必要」的心情时,由人所构建起来的生活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无聊了。
有些照片会很庆幸拍下了,比如小狗脚印
上周有一晚,睡前刷到了 9 月份开始将会收房租税的消息,闭上眼睛后,我开始心算我的房子要交多少税,平摊下来,房租可能要上涨多少。
数学能力所剩无几,于是算得磕磕绊绊,只觉得更疲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