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放假的前一天早上，奶奶打电话给向鱼，邻居的阿伯说老家里的的李子花终于开了，桃花也开了。向鱼听了很高兴，看来今年可有桃子李子吃了。
清明节的假日虽然又少又短，向鱼的舍友还是计划去短途旅行。放假前一天的一大早，室友阿里问向鱼要不要同行去张家界。
“你就别回老家去了，我听说天门山可好看了，路上肯定能碰着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漂亮的妹子和我们一起走哦。”
阿里说到“妹子”还故意捏起嗓子，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不行，我得回家陪我奶奶去。”
其实奶奶并不需要向鱼的陪伴。她和向鱼的父母都住在离老家很远的县城里，向鱼父母做些小生意，一年到头都很忙，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回老家团聚了。
和阿里打完招呼，向鱼便出了校门。坐着两个小时的火车，再转一次客车，午饭时间便回到了老家。
向鱼一家是从外地迁来的。向鱼的爷爷奶奶早年迁居至此，不知什么原因却和老家的父母兄弟都断了联系，几十年来无任何往来。清明节时向鱼的父母和奶奶除了去公墓上给向鱼的爷爷扫墓，并不会回老家来做什么。
老家的屋子已经有七十多年的历史了吧。从外面看很破旧的样子，屋子里收拾的倒还是挺干净。午饭的时候，向鱼随便吃了几下，便出门走了走。老家门口便是一条公路，对面是一片花田，花田中有一条300米左右的小路，沿着小路走下去，是一条河。此时还未到花期，花田里的植物仍是青绿色。一条离河边五米高的索桥延伸到河对岸，再走一会儿，便来到山脚下的溶洞——千仙洞。
午饭过后，向鱼沿着花田中的小径走下去，走到小河边的亭子里。他坐在亭子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河水流下去，正发着呆，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小鱼啊，你要记得今年得去千仙洞啊，不要忘了！”
是奶奶打过来的电话，往年奶奶都会在清明节这一天陪着向鱼来到千仙洞，可是今年她却生了一场大病，她还叮嘱向鱼其他的事情，向鱼一一应答下来。
小河对岸的千仙洞，水流从洞口两侧的沟渠流出来，汇聚成一个小小的瀑布，最终流到小河里。
第二天早上，向鱼一大早起来便开始炒菜做饭，忙了一会儿才把东西弄好了。向鱼用盘子将饭菜都盛起来，装进小篮子里面，然后找出放在屋子里的小瓷人，擦干净包起来放到了篮子里，最后用一块干净的黑布把篮子盖了起来。
向鱼并不知道小瓷人是怎么来的。从他记事的那一天起，家里就有这个东西。每年到清明节，向鱼都要带着这个瓷人来到千仙洞祭拜。其实也算不上是祭拜，清明节这一天向鱼只需要把瓷人放在洞里，从早上守到晚上，呆上一个下午差不多就行了。
向鱼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的时候他曾在清明节这天悄悄的离家出走，躲到同学家里去。那一天全家人找了他一整天，第二天向鱼回家的时候被妈妈打了一顿，没到晚上却忽然病倒了。那天起他一直缠绵病榻，直到半年后才活了过来。
后来奶奶才告诉他，他出生便带着不干净的东西，为了让向鱼能够健康地长大，必须每年清明节这一天都要把小瓷人放到千仙洞祭拜，这也是全家搬到这里来原因。
就这样，每年的清明节向鱼都会准时出现在千仙洞。清明节这一天，当地人都会去更远的祖坟扫墓，十八年来从没有人知道向鱼的秘密。
几天前刚下过一场大雨，千仙洞两旁的沟渠中的水漫了上来，洞中的地面被水淹没了。向鱼捥起裤脚，提着篮子走到溶洞中间。这个溶洞不算很大，洞口宽敞，往里变窄，最里面只有一个容下半个人的缝隙，山泉水便是从那里流出来的。洞的正中凸起来的地方没有被水淹没，有一个方形的石桌，四面放着四个圆柱形的石椅子。向鱼把篮子放到桌子上，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阿里，前面有个人，我去干掉他！”
“哎你等等我，咱两得待一起……”
阿里正坐着一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客车里和向鱼打着游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游戏好玩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椅子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向鱼吓得跳了起来，手机没拿稳，掉到地上。手机在地面滑了一会儿，便滑进水里了。
向鱼赶紧把手机捞起来，可是还是晚了，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你谁啊！吓死我了！你赔我手机！”
向鱼拿起还滴着水的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新买的最新款，4000多块呢！”
女生噗呲一笑，看着向鱼，摇了摇头。
“得了吧，什么最新款，就999块钱！”
女生站了起来，向鱼才注意到她竟穿着奇怪的衣服，一身古装戏的衣服，有点不合身，裙子长得搭到了地上，裙边都被水浸湿了。
“你是谁啊，怎么穿得这么奇怪，拍戏呢？”
“我是阿弗啊！”她说着将桌上篮子的布掀开，拿出瓷人举到向鱼眼前。
“这就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
向鱼看着她举起来的瓷人，白色的瓷人在昏暗的山洞中仍反射出微弱的光。眼前的女子若是缩小到瓷人这么小，样子确实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有鬼啊！”
向鱼大叫着从从千仙洞中跑了出来，小路上铺着细碎的小石子，向鱼一溜烟就快跑到索桥边上，一脚踩到泥泞的水坑，便滑倒了。
“你跑什么跑！我又不会害你！你今天不能离开这里，给我回去！”穿古装的女人拦住了向鱼的路，她指着向鱼的鼻子，呵斥着他。向鱼摔在地上，一手撑着地，吓得瑟瑟发抖。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怂包，看看你什么样子，都吓尿了……”
向鱼瞧了下裤裆，湿了一片，深色裤子颜色变得更深了。
“你今天要是离开了这里，小命就不保了！”
向鱼只好起身回到千仙洞去。他弓着身体，双手捂着湿润的地方，看着像是尿急到不行的样子，回头却看到捂着肚子的阿弗，她憋着笑，嘴角越抽越厉害，最后她还是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古人打扮的白衣女子在幽深的山洞中大笑，笑声回荡在山洞中。若不是看上去笑得那么生动，这样瘆人的场景得让向鱼又尿一裤子了。
向鱼放任她笑着，自顾自来到左边的水边，把裤子脱了下来，跳到水中。山洞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冰凉的水有点刺骨，阿弗背着山洞站在洞口，左手仍拿着白色的瓷人。山洞外的风吹进来，向鱼的下身凉凉嗖嗖的。他把拧干的裤子搭在石墩上，拿起篮子里的黑布把下身围起来。
“那个……你……可以进来了。”
阿弗转身走过来，坐到旁边的石墩上，看着旁边湿哒哒的裤子，又噗嗤笑起来。
“你这个人胆子这么小，没有到这么不要脸，居然当着女孩子的面脱裤子……”
向鱼被白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耷拉着脸。阿弗仍笑盈盈地看着他，向鱼无奈，只好问她:“你到底是人是鬼？在这里干嘛啊？”
“我当然是鬼啊！你现在不怕我了？”阿弗仍是盯着他，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向鱼没好气，道:“您就算是鬼又能怎样，我行得正坐得端，是鬼也奈何我不得！”
阿弗收起嘲笑的脸色，将瓷人啪地放到桌子上，说:“我是路过的鬼……额……人，这个雕像我在其他地方见过，就一时兴起cos了一下。我不是鬼，不信你看！”阿弗将手伸了过来，“你摸摸。”
向鱼握着她的手，刚触及肌肤时虽有点冰凉，不久便散发出人体的温热，向鱼将手收回，半信半疑地打量起她一身的白衣。
“额，这件衣服是我刚做的，好看吗？”
阿弗笑着站起来，向他展示着自己的衣服。
“今天不是放假嘛，我开车路过，看到有个索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山洞，就进来了。你玩游戏太入神了，没有看到我，才吓到了。”
“怎么那么巧，你穿的刚好和这个雕像一样，而我刚好在这里祭拜这个雕像！”
阿弗嘴角抽搐，“真的是巧合！”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离开这里会死呢？”
“啊……这个……这个……是这样的，这个洞叫千仙洞是吧，其实很久以前是不叫这个名字的。”阿弗神叨叨地凑到向鱼耳边，“其实这个洞很久以前叫千鬼洞，后来才千仙洞。”
阿弗说着停了下来，看到篮子里的菜，用手捡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
“你先别吃啊，然后呢？”
“哦，就是呢，这个千仙洞，也就是千鬼洞，到清明节的时候百鬼聚集。这些鬼呢多半是一些阳寿未尽的，他们可以暂时往返阴阳两间不受限制。在古代的时候，小孩子很难养活的，一些身体娇弱的小孩会到这里祭拜，那些鬼尚有人性，也喜欢这些小孩，他们会保佑这些小孩子不被阴间带走……”
向鱼听着她的话，觉得背后渗上一股凉意。
“哎，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会又怕了吧？”
“没有！哪有！怎么可能！再说了，你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说这样的事……有点怕不是很正常嘛！”向鱼抬头看四周，此时天气已到下午了，洞口吹进来的微风混合着溶洞里潮湿的水汽，使得洞中的气温比外面低得多了。若在其他日子倒是乘凉的好地方，只是清明节突然在这里遇到一个古怪的女子，讲了一番这样的故事，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吓死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不是路过的吗？”
“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今天的风倒是很大，很快天色就变了。轰隆隆的雷声想起来，狂风大作，也许要变天了。搭在石墩子上的裤子已干得差不多了，向鱼连忙换下裤子，看到山洞外的天色，这雨下得这么大，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如果现在不走，等雨下起来，溶洞里的水便漫上来。他穿好裤子，把篮子收了起来，准备离开。
“我们得走了，等一会山洞里的水会涨上来。”
阿弗跟了过来，两人一同走在晃晃悠悠的索桥上。向鱼穿过公路来到家门口，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白衣女孩越过向鱼，拉开车门，拎出一个背包，“现在这个也有些晚了，而且还下了这么大的雨，不如你收留我一晚上呗！”
大雨已下起来，阿弗全身被雨水淋湿了，衣服贴到身上。向鱼拉开门让她进来，给她指了卧室，阿弗提着背包进去了。
阿弗换了一身的灰色运动装，看上去终于像一个现代人的样子。
晚饭的时候，奶奶又打电话过来问今天的事情，向鱼只说一切顺利，没有跟奶奶提到突然出现的神秘白衣女孩——阿弗。
向鱼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阿弗，到父母的房间去睡了。
房间外的雨声劈啪作响，吵得他难以入睡，辗转反侧。他想到千仙洞的事，今天只在那里呆了一会儿，不知道时间够了吗。向鱼害怕自己会因此再次生命垂危，想起阿弗说起千仙洞的事，拿着白色瓷人便起来准备问问她。
“你睡了吗？”向鱼轻敲着门，“我想问你点事情。”
阿弗开了门。
“你还知道千仙洞的其他事情吗？我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了，那些鬼要是不高兴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让我死得更快啊？”
“现在这么晚了，你确定要听我讲鬼故事吗？”
向鱼脸上显露就将要英勇就义的神情，他“大义凛然”地点了点头。围着书桌，向鱼听阿弗谈起了千仙洞的往事。
“其实我不是路过这里，我是特地来找千仙洞的。”阿弗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用黑布包裹起来的东西，她解开缠绕的细绳，拿掉黑布，里面露出一个白色的瓷人，这个瓷人却是男人的模样。白色的灯光下，一双白色的瓷人，与白色的桌面融为一体。
“这是一对儿？”
“没有错，这是一对儿！”
“这有什么来历吗？”
“这个男的”阿弗指了指男人模样的瓷人，“小时候我就在家里见到了，我从杂物间里找到了它。我拿着它去问我爷爷这是什么东西，爷爷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大概是明朝万历年间，有一个书生被朝廷派下来到这个地方当官。”
——再次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