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感觉到有人在拿视线看着她,是一位女士——一位中年妇女,那个男孩的母亲,一边跟班主任聊天一边拿眼睛斜睨着瞧她。她立刻警觉起来。果然,她被叫出去了,但是她一点也不慌乱,她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天上飘过几朵橙色的云,落脚在对面悬崖顶部的一棵如烟似雾的桃树上。她盯着看了半天,耳朵边听见班主任和女人的嗡嗡嗡,成年人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浑浊,她觉得毫无意义。
然后她指向那棵桃树——这距离至少有几公里,她看见一个通体透明的穴人,正沿着一大一小相连的洞口向洞顶的桃树攀援而上,然而那两个大人根本不知道她在指什么,只是愣愣地看向她惊愕的眼睛。
生命中第一次,她看到她的同类,她快要哭起来。
那个穴人百忙中回头朝她一笑,这笑容好让她全身一凛。仿佛他看中了她的心事,他粲然一笑,体色迅速透明,几乎变为和山崖一体的灰色,远远望去只是一个影子而已,人类的肉眼更难发现了。
她唯一的感受就是全身的灼热感,如同每次蜕发生同样的灼热感,仿佛温度上升炙烤灵魂想要把它从身体里蒸发出去一样的拉扯感,但只是持续了5秒钟,随着山崖穴人的消失而不见。
班主任终于注意到她的双目发怔了,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害怕,这位是尤秦的母亲,她只是想跟你谈谈……”
她回过神,不就是想让我离他远点吗?
没有说一句话,她用眼神回应了尤母和班主任一眼,转身就走了,两个大人被她的聪颖和冷漠冷冻了好一会,意识到他们已经布下了一道隔离的墙,这件事就这么默契的戛然而止,未必不是一个理想的结果。
2
雨后的操场泥土的腥味弥漫,她抱着一叠书,路过操场边的大树,树背后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影。
是尤秦。
他挡住她的去路:“前天我写的纸条你看了么,为什么没有回复我?我人在医院高烧不止,今天才能出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她怔了一怔,发现尤秦的眼珠布满了红血丝,有点突出。
尤秦靠近了一步,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她低头看见尤秦胳膊上的青筋——皮肤竟然有跟自己一样的半透明!
她太震惊了,才两天没见到尤秦,到底他发生了什么?
尤秦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要守着你完成蛻吗?那是因为我亲眼看到我的祖父,有好几次,都浑身闪着红色的光,身体变成半透明、度过他的蛻。
3年一次,我忘不了他那对死亡恐惧的眼神,因为10次以后,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第一次看到你在小树丛完成蛻的时候,隔着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我看到了红光,我想起了我的祖父。我这才明白,这个可怜的穴人族小女孩在完成她的蛻,原来爷爷的族群是分散在普通人之中。
爷爷的父母是纯种穴人,他们只有30年的寿命,在这30年里面,10岁的生命成熟度就已经很高——相当于成年中的中年人。作为12岁的我,如果去到纯种穴人之中,就已经是一个中年大叔了!
为了延长穴人短暂的生命,穴人一族研究了世界上最长寿的一种人鱼的基因,这种人鱼拥有500年的寿命。
最开始的时候,穴人族试图通过基因改写的方式将这一段基因移植到穴人的基因中,但是现实却是不同族群之间存在基因互斥。
接下来的方法要么就是解决互斥的问题令基因完成移植,要么就是绕过基因改写另外找其他的方法改变基因,两条路似乎都很难。当改编人鱼长寿基因的尝试失败后,穴人继续在30年的一个轮回中煎熬。
3
如何把人鱼的长寿基因改组到穴人遗传密码中,这是爷爷的爷爷的穴人们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研究的唯一命题。
一次触礁搁浅的从海上风暴逃离的客轮中,穴人们救下了一个拥有着瓷白的肌肤——而不是像穴人那样透明的肌肤的非纯种穴人,她名叫海螺,她可以做到六年蜕皮一次。
这无异于天降福祉,穴人族非常激动,追问海螺身世。
海螺的母亲跟随一条捕鲸船出海,名为捕鲸实则考察人鱼栖息地。她的工作是提供航行路线图,因为她的祖辈对人鱼栖息地积累了丰富的地理历史资料。
谁料中途遇上了海难,因为缺少食物,她把船上实验室丢出来的某种人鱼的脊椎骨拿出来熬汤喝下。结果很意外,这种汤能让穴人与人类基因不互斥——她与人类水手的后代海螺,拥有者瓷白的肌肤,以及6年一蜕的周期。
然后穴人们开始大面积推广这种脊椎骨鱼汤,并积极鼓励穴人与普通人类一起结合,产生优于纯种穴人的后代
——尤秦眼前的这位穴人女孩,便是这场浩浩荡荡的穴人族和人族结合的“计划生育”的结晶之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