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偷砖
大四的课业很轻松，这让本就像度假的生活疯狂地更加肆无忌惮。寥寥无几的几节课已经不能占据我们澎湃的内心，只能在游戏的世界里消耗自己年轻旺盛的精力。
穿越火线这款游戏在曹德洋和陈慕远的推动下瞬时占领我们男生宿舍，因为上课时间要封楼，楼门一开，几个宿舍就开始联网宣战。给自己起一个牛或傻冒的名字，几局战罢，在走廊上扯上一嗓子，“扭曲的麻花，你就是送死的，奥巴马要称霸了！”然后某个宿舍内会传出：“奥巴马别嚣张，牛蛋蛋来了。”
范翔和我不玩游戏，因为我们113宿舍是娱乐城，经受他们的连蒙带哄的游说，我也加入了战团。范翔每每看到我们在游戏里醉生梦死，不禁长叹一声：“我去，你们堕落了。”
那段时间过地没白没黑，兴起就开战，兴尽就偃旗息鼓。当苏喆问我别设计要做什么的时候我顶着黑眼圈迷茫地摇摇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准备毕业设计吗？”苏喆说，“你们专业又和我们不一样，下学期还要写论文，到时候你哪儿还有时间啊。”
苏喆拿出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苏喆说：“自从你分手后就没见你好过，貌似你走出来了，其实你就是在自暴自弃！”
我有吗？我问自己。
苏喆继续说：“这么长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你，你一个男生好意思吗？”
嗯？你骨折那段是我在照顾你好不好。不过苏喆除了没顶是我女朋友这个名，女朋友的事倒是做了不少，当然，除了开房。
我说：“我不打游戏就是了。”
“你看你说的这么勉强，好像是我逼的。”苏喆不依不饶，“你就没一点觉悟。”
我哈哈笑道：“我认真的，也是时候考虑毕业设计了。”
毕业设计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有的同学画一系列画，有些做一系列海报，只要和专业有些关系基本都能过。不过想在众多学生中出彩就得花点心思，所以我去找那个一直想做些牛事的范翔。
范翔淡淡地说：“没想法。”他蹲在椅子上，左手抠着脚，右手晃动着鼠标，眼睛盯着屏幕，忽然他说：“看，这个女生长的怎么样？”
“我去，你认真点行不行，我在和你谈正事呢。”我有些崩溃。
“现在想起正事来了，你们不是都沉浸在游戏里吗？”
“那就是个娱乐，正事不能瞎胡闹。”我给范翔递了根烟，“说说，有啥想法。”
范翔说：“我真没想好。”然后十指飞动，霹雳啪扒拉的在键盘上奏起了交响乐，“看看，我这样和这个女生聊怎么样？”
我没心思看他的花言巧语，“范导是专家，我评价不了。”忽然我脑海中有了一抹灵光，“咱们弄个键盘怎么样？”
“街边卖个就行了。”
“不是，我是说咱们做一个，就是毕业设计的作品。”
范翔终于把手从键盘上收起，眼光从屏幕上移回，“什么意思？”
“你看，我们打游戏，你在网上钓妹子，都是通过敲键盘，通过网络建立彼此的联系，而我站在你身边你却对我爱答不理，就像我打游戏的时候你在我身边一样，这是不是让我们冷漠了？我们做一个键盘，就是为了告诉其他人合理安排上网时间，躲关心身边的人，这个想法怎么样？”
范翔停止抠脚，“很有高度啊。”
我乐了，有人赞扬自己的想法还是挺让我高兴的。范翔又说，“一个键盘就能说出这么多，你们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扯蛋都能扯这么远。”
“我去，少那我开玩笑，先说这个想法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我们怎么做？”
刚才我是灵光一现，没考虑如何操作，“这就需要你补充了。”
范翔说：“毕业设计能不能合作完成？这个事得问过杜老师才行。”
“应该可以吧？”我不自信地说。
“你去问这事，我想怎么做这个键盘，分开行动。如果能合作出毕业设计最好，如果不行再想办法。”范翔说，“应该可以合作，咱们又不是艺术生，不会那么严，最主要的还是毕业论文。”
我给教设计专业课的杜老师打了电话询问毕业设计的事，她说我们学校的广告学专业不再艺术系，偏于市场策划类，对毕业设计要求不严，可以合作。如果有很好的点子不妨试试。
有她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儿了，对范翔说后，范翔笑着说：“那就好，现在我说说我的想法。”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过解决了“键盘”从我的一个构思怎样变成实物的问题。范翔要把键盘刻在板砖上，根据按键的大小决定板砖是完整还是一半。他的想法简单但不代表实施就简单，先不说怎么刻，就说板砖，我们一群穷学生上哪儿找去。
宿舍内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想法，宋梓昭赶忙数他键盘上的按键，叶齐说：“买砖。”
“花那个钱干嘛。”曹德洋摸着肚皮说，“学校北边那不是有盖楼的工地嘛，去偷点砖不就行了。”
“读书人能叫偷吗？”叶齐模仿《孔乙己》中的对话。
宋梓昭终于数完了键盘，“102个按键，你们要刻到什么时候了，毕业了都刻不完。”
范翔很有自信地说：“一天刻一块，三个月搞定，再说一天只刻一块？”
我问：“那板砖从哪儿弄？”
“偷。”范翔淡淡地说完，离开我们宿舍，留给我一个傲视天下的背影。偷东西都偷地这么理直气壮，我算服了。
刘辉一直没回宿舍，我们叫上能镇住场面的陈慕远一起去。当夜，我们一行六人潜入学校北边的工地。说是潜入其实连个大门都没有。我们学校在一个镇上，镇上的人盖房什么的，没有非要扯上安全网、架好围挡这种规定，就是一个背都直不起来的老头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彩钢房里睡觉，这就是看工地的人。
从小到大没偷过东西，这第一次行窃，我心口砰砰直跳。我们偷偷摸摸地进去，看见就这么一个睡着的老头，不禁大摇大摆起来。我们到砖垛一下子傻了眼，砖不少，可都是灰色的空心砖，不是我们需要的红砖。叶齐一看就说：“空心砖保温、隔音性能挺好，还很轻，就是抗震性能差。”我们一起看向他，我说：“这你都知道？”叶齐没理我，一幅老学究的样子说，“不过咱这中原之地也不常有高强度地震，用这个盖房子应该没问题。”然后他看了一眼身后在建的楼房。
范翔说：“让你来不是搞研究的。”
叶齐收回建筑设计师的范儿，“那赶紧的，天冷，没有红砖的话咱就撤。”这时候不远处一个肥硕的黑影向我们走来，我说：“不是被发现了吧？”陈慕远站出来说：“别怕，一会儿你们先走，我挡着。”毕竟是偷东西，陈慕远这句话有些发虚。
“这又不是拍电影，哪儿有这么严重，还准备动手啊？”范翔说，“被发现撒腿跑就是了。”
我回头看了看，得摸清逃跑路线，这里是工地，别一会儿跑着被什么东西扎到脚。我这一看不要紧，宋梓昭早已开溜到工地外的马路上了。我心里大骂一声又不是不让你跑，你倒是说一声啊，太不义气了。正大骂着，那肥硕的黑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我们借着路灯的光亮看到张熟悉的脸。
“我操！”陈慕远说，“你去哪儿了？”
曹德洋说：“进来我看见是空心砖，就到那边找红砖去了，一回头，你们都没跟着，然后就回来了。”
“我以为被发现了。”我说。我们看见那黑影是胖曹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范翔过去直接在胖曹后脑勺上盖了一巴掌，“谁让你脱离组织。”
胖曹挠了挠后脑，“报告组织，我找到红砖了。”
在工地的东边有几个红砖垛，还有一些零碎的红砖堆，一边是砌了一半的围墙。范翔说：“咱从东边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不是瞎忙活了。”
“找到就赶紧搬吧，别废话。”宋梓昭突然从身后说。
我说：“你刚才跑那么远，怎么说来就来了。”
“这不是看着没危险嘛。”宋梓昭笑着说。
“真不义气。”陈慕远说。
范翔说：“别闲扯了，赶紧动手。”
我们一人一个手提袋，都装满了才有七十多块。我说：“总不能明天再来一趟吧？”
范翔说：“先走，其他的再想办法。”
为了不惹人怀疑，我们分开从不同的方向离开工地。我最后一个回到宿舍，清点一下，有些红砖已经裂开了，陈慕远说：“这质量太次了。”
我说：“这些不够做键盘啊，明天还得去。”
陈慕远说：“不用，范翔和胖曹叶齐他们已经去了。”
我说：“就他们三个，搬回来砖头也不够啊。”
“他们借了咱宿管的三轮车。”陈慕远点上一支烟。
我说：“太狠了吧？我怎么觉得咱这样干不地道啊。怎么说，咱们也是大学生。”
陈慕远向上挥了一拳说：“为了艺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