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音乐,大二的时候开始帮忙打扫琴房,赚一点零用钱,本来是非常简单轻松的活却常常生一肚子气。
学院在每个琴房都贴了一张规定,爱护钢琴,禁止在琴房就餐等等一大页,一向没人当回事,但自己的琴房自己也舍不得糟蹋得太厉害,老师们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刚入学那会儿打扫琴房的是我同专业老师的直系师姐,她一进来我就自觉把垃圾收拾收拾扔出去,然后继续练琴,她拖完开门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我还曾埋怨她端师姐的架子,后来一个现在已经毕业的大师姐在我琴房等着上专业课的时候赶上她来打扫,大师姐把椅子、琴凳都挪开,自己站到门外,打扫完了才进来,一进来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现在的小孩儿屁股可真尊贵。
我一懵,脸色当时就不好了,但以后师姐来打扫琴房我也会学着大师姐的样子站起来。慢慢地,师姐开始和我说话了,有时候上课下课遇见还会闲聊几句。原来尊重是交流的基础。
后来我开始打扫琴房,才明白那时自己的做法是多么让人讨厌。
我一共打扫十个琴房,大概有三个人会主动帮忙,五个人会自觉出去,剩下的那两个属于敲不开门,拖把到了脚边也不抬腿,饼干渣一点儿不剩的都在钢琴缝里,角落堆满饭盒,疯狂砸琴让你抹布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擦的类型。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大一的一个姑娘,打扮的光鲜亮丽,相貌也十分出众,我在四楼就见过她几次,其他时候她大概是不愿意开这么高的琴房的。
姑娘喜欢吃零食,她琴房的琴盖上堆满果冻壳,瓜子皮,养乐多瓶子,擦过手的卫生纸等垃圾,姑娘一般都端端正正的坐在琴凳上,手肘撑在琴上自拍,顾不上给我开门,我只要从窗户上看到是她就自觉拿出备用钥匙,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这种一看就是家里惯出来的孩子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否则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心疼起孩子来你肯定招架不住。
我会在被她全程无视的状态下尽量快速打扫完撤退。就这样也常惹得“小公主”不满。因为没有装垃圾的袋子,我一般都是把琴上的垃圾用抹布扒拉到地上再扫出去,姑娘一步不挪,美美的坐在凳子上,我就得绕开她收拾,拖把比划半天还有废纸安全的躺在凳下,时间长了,姑娘不开心了,终于皱着眉头勉强把脚抬起来,嘴里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啧声,让我尴尬万分。
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对她说:同学,你能让一下吗?
她一副你算老几敢命令我的表情不情愿的站起来,出去时还踢了凳子一脚。以后我再没在四楼遇见过她。
后来我班里一个同学跟她门对门练琴,因为刚吃了晚饭,琴房里都是味道,我同学打开门散味,没忍住弹了一首小曲子,她过去就把人家打了,理由是打扰她学习。再后来又是道歉,又是赔钱还是在档案上留了光荣的一笔。
可她还是一副整个世界我最闪亮的表情穿梭在琴房区,跟我一起打扫的同学谈起她同样很苦恼,说她现在在琴房更是一副东方不败的姿态,怎么叫都不肯稍微挪挪凳子,说多了就吵架,打扫起来超级麻烦。
我听说那姑娘许多事,因为脾气不好,一起住的女生要求调宿舍,班里聚会没叫她,她躲在厕所打电话,你妈他妈的都骂了。
她爸爸在院长办公室说,我女儿从小就是公主,受不了委屈,被欺负就得欺负回去。
那别人家的女儿是什么?
她凭着霸道成为了我们院的传奇人物,有时候我们宿舍的人聊起她会很可惜的说,长那么漂亮的姑娘居然这样吓人。
温室里的花朵长成了毒玫瑰。
可她爸爸还说,我们家闺女不会让,她从小就没让过。
以前我以为这都是电视里才有的桥段,看来艺术果然是来源于生活。
可我常常想,她现在二十岁,等她三十岁,四十岁时,还会有人依着她,惯着她,任她摆主子谱吗?她爸爸最好给她把一辈子的钱和尊严都挣到,否则公主的童话故事就快结束了。
哦对了,姑娘,下次我在琴房遇见你时,麻烦抬起你尊贵的屁股,看清楚站在你眼前的是跟你一样的人,我们也是爸爸妈妈心头的宝贝,我们也都是被家里宠大的,世界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