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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担心写字的人

来源:知库网

我还太年轻。

这样一句话,带给我的,似乎从来不是应该与之匹配的奋不顾身、张扬自信。反而是异常的谨慎,异常拘束。多数时候,我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谈论别人,谈论独立于我之外的事或物。所以我犹疑着,反复问自己,我是否,有资格谈写作。

坦白

人有资格谈的只有自己,但自己最难说清的也是自己。

与其说是怕错,不如说怕的是自己说出的话会打破某种安然运行的轨迹,毕竟,但凡是人,总有局限和偏见。

但在写东西的时候,我拼命在做的一件事,似乎是希望自己跳出故事之外,做世上最公正,最不偏不倚的人。

现在,我终于无可奈何地承认,那不可能。可能每个写字的人,都将自己揉碎,融进了文字里。所有文章,似乎都带了自传性。它们都是我们,又都不是我们。

依然是那句话,我还太年轻,和文字,并还没有建立起我可以随意解读的亲密关系。可能,我一生都不可能与它建立起那样的联系,最多,只是在一步步向他靠近。所以,我只能说写作对我的意义。

其实写东西,就是坦白。经过小心翼翼,用一切有形无形的工具雕琢的坦白。可再怎么惨烈凄美,归根结底是希望被理解、赞赏或原谅。写自己的坏,也不过是希望证明自己有勇气。

写作最幸福的一点是,释放。你想做的事,想的人,想告的白,想骂的脏话,诅咒的粗鲁,忏悔的罪过,经历的日升月落,依然相信的美梦或者挣扎不出的眷念,以及,头破血流还是想要相信的未来。

这些,都可以任你自由地排兵布阵,成为方块字儿,成为棋子。不愿意透露的就换个名字,或者,直接剥夺名字,用第二人称,谁也不知道你在写谁,有人愿意对号入座,可是真真假假,因为不同的人来抽走一块砖,另一人顺走一颗鹅卵石,那些原本只属于写作人的内容,就成为大家分摊的记忆。

于是难过轻了,笑容也淡了,因为已经被稀释过了。

我背靠着文字的尸骨,攥紧拳头面对明晃晃的现实。

写字的人似乎最畅快幸福,又极端痛苦。

即使在隐去了自己踪迹的故事里,也还是踌躇,应该彻底坦白,彻底摊开,还是把那些太过骇人听闻的情绪和想法淹在水面之下。或者,又总在思考,这到底,是不是已经是全部的我。

我总是听到写作的人,用无声的文字在呐喊“那边有人吗?”

像是在最滞重的黑暗里,像是在踏不到实处却又淹不死的水里。也许也有幸福的人,在野花遍布的草野,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喊叫着。但是人们仍然叫的是“那边有人吗?”

有人能听到吗?有人能懂吗?有人能停一下吗?有人能应答吗?

每个写作的人,在写字那刻,都是最向往热闹的孤独人。

我时常觉得,不用担心写字的人,他们总是有很多新奇有趣的记忆,总是能轻易被触动情绪,他们耿耿于怀,但他们也最善忘怀。每写完一个故事一首诗,都是告别。

不用担心写字的人,他们写得越惨烈,对伤痛的忍受力就有多强悍。

不用担心写作的人,他们经常“自杀”,但自杀也是写作的一部分。

可每个梦境都是深海,完结之后渴求着新的动荡,惨烈之后只能期待暴虐,伤口愈合又撕掉伤疤。这注定是一场苦中作乐的旅程,无休无止,因为,一旦我们停下来,我们就完了。

还是风平浪静地活着,可是,总是孤独,总是在问“那边有人吗”?

不必担心写字的人,他们匍匐着前行,“问路”是一生的修行。

我只希望,在你被孤独打败掀翻时,冷静下来。因为这里,还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她们,都还在问“那边有人吗?”

所以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孤独地同行。

那边,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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