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窗外已然一层薄雪,“琼苞玉屑,问天公、底事乱抛轻坠”。落在地面的雪已经融化,而飘洒于车顶,树巅和屋脊上的朵朵寒酥却不肯兀自消去,仿佛在宣示自己凝雨姿致的存在:尽管微末,蹑手蹑脚,但已经来过,毕竟雪才是冬天的灵魂。只不知这是不是2019年的第一场雪,盖年初是否有降雪,早给忘了。
千余年前的曲家薛昂夫,大概也是这样,某个冬日,清晨起床,天光比平素似乎更亮,推窗一望,原来是昨晚来了场不大不小的雪。原本主人大概是有出行安排的,这下倒好,雪后又滑,天儿又冷。那就算了吧,改日再去,反正都是些访客,酬酢之类的文人闲淡事儿,不差这一两天。古人不像现在的城市,中小雪的话,基本是不影响出行的。而彼时即便骑驴,坑坑洼洼皆被雪埋,蹄掌打滑,那也是有点危险的。也好,理理思绪,琢磨琢磨,来个一两首小令,也算没辜负眼前的琼妃之舞,梅蕊天香。
如此,一首《蟾宫曲·雪》便在数番沉吟下出炉了: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访戴归来,寻梅懒去,独钓无聊。
一个饮羊羔红炉暖阁,一个冻骑驴野店溪桥,你自评跋,那个清高,那个粗豪?
大意为:眼前这漫天飞舞的雪,莫不是是天宫仙女撒下的晶莹洁白的碎玉,又似苏轼笔下的点点扬花,漫向哪边?鹅毛片片,飘逸灵动,无限妩媚,是不是在演绎“礼轻人意重”的雅意?那些与雪相关的故实与事迹,更是让人感动,使得这满目的雪境更具一种文化的情趣与魅力。想当年王徽之风雪之夜泛舟访戴逵,至其门不入而返。为嘛?满衿兴致已经得到呀。诗人孟浩然骑驴踏雪寻梅而梅未开,伫立雪中默等待,常言“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其风雅之致真是后人难及。柳宗元被贬官永州,寄情山水,江雪独钓,这又是何等的潇洒超脱、拔流绝俗与孤傲高洁啊!数数古人雪天里的快乐和欣慰,或啜饮美酒,围着火炉,彼此间说些暖心体己的话;或顶风冒雪,夜下寻梅,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你能说哪个纯洁高尚,与世无争,哪个粗犷豪放,更显本我?
嗐,说啥都对。让真实的自我释放出来,心无挂碍,无拘无束,那就是最好。
顺便提醒一下,曲中的“羊羔”系酒名,代替酒,千万莫误会为羊羔肉什么的,那就罪过了。酒名“羊羔”有点怪怪,应该不是什么名酒吧,与玉壶金樽琥珀色什么的不瓜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