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学校”的“问题学生”最后都怎么样了？

声明：以戒网瘾学校采访为原型改编的小说

天色渐暗，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纱布。

起风了，我听见树叶砸在窗子上的声音，估计一会有一场暴风雨吧。

今天是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一天，我偷偷的拿了回来没让任何人发现。

家还是那个家，即使已经重新装修，换了液晶电视，装了空调，换了又大又软的沙发，可是它还是那个我想拼命逃离的地方。

我从很早就开始计划着这一切，知道自己还小不能反抗，所以阿谀求容，按照他们的喜好活成了他们喜欢的样子。

我忍着恶心，对着所有人笑。

然后，我拼命的存着钱。

暴雨之前，空气总是潮湿而闷热，连带着呼吸都是沉重的，可是我心里却开心极了，我忍耐了5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我复印了户口本，开了户籍证明，带着身份证和行李箱，毫不留恋的走出去。

在客厅的餐桌上，压着一封刚刚写完的信。

【这是一封迟到了5年的心里话】

给父母：

如果你们看到了这封信，估计我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开始了我新的生活。

这五年我骗了你们所有人，在此先表达我的歉意，因为我真的害怕再回到那个地方。

我13岁的时候迷上了游戏，变得叛逆，甚至早恋打架。

你们把我连拉带拽送到一所戒网瘾学校，听说无论多么不听话的疯小子送进去，出来的时候，都会还你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

就像你们所期望的那样，出来后的我听话乖巧，拿着属于中上等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你们欣喜若狂，不断夸耀着自己的英明神武，言语中充满着对那所学校的赞赏。

可是你们永远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没有文化课，从早到晚都是高强度的训练，不敢有任何的怨言，一句抱怨都有可能一顿毒打。

拿着长竹板抽手心，用包着钢筋的细长棍打屁股，都是轮圆了狠狠的抽下去，一下一条血痕。

他们打人很有技巧，在最隐秘的地方，让人难以启齿，过几个月连疤痕都留不下来，却能让被打的人整晚连觉都难以入睡。

刚进去的第一个月，我认识了一个女生，她因为顶嘴挨了顿毒打，在被子里显得格外可怜，她说，因为她和男生聊了几句，犯错的比较严重，所以等伤势稍微好点就要去小黑屋。

我虽然性格强势，却同情心泛滥，照顾了她几天。就这样，我们的关系好了起来。

我给她说我的校外生活，分享我偷偷藏起来的日记，一脸幸福的告诉她我的初恋。

某天晚上，教官在操场的演讲台，拿着话筒朗诵着我的日记。然后，大声问的下面的同学，我贱不贱。

这里实行的是连坐，一人犯错全体受罚。而受罚的同学在休息的时候会殴打那个犯错的同学。这些教官都是默许的。

我等着最后一个受罚，打完手板后，我被另一个教官叫进办公室，他一条一条列举着我的过错，我这才知道，我被背叛了。

惩罚的结果，是被关小黑屋七天。

在去的路上，我看到了那个女生，她看了我一眼，有不忍，有怜悯。可是她低了头，再也没有看我，向前走去。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学校是鼓励相互检举的，检举的人还会收到优待。

我成了她的替罪羔羊，在这里情谊和信任成为了可以被利用的砝码，善良和温柔被贴上了好欺负的标签。

这里没有任何温度可言，每个人都像是眼睛和耳目，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

从那之后，我不敢和任何人说话，生怕再说了些什么被别的同学举报，然后关小黑屋。

那可不是普通屋子，整个房子连半米都不到，只能站着，连蹲都蹲不下去。然后就是关整整一天，从早上的七点到晚上的10点，晚上回去睡觉，第二天继续，一天有两顿饭，菜单却只有稀饭和榨菜。

没有刻度衡量的时间是最难熬的，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我从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开始想，到我为什么活着又会在什么时候死去的问题。

而想的最多的还是报复，我要杀了他们，反正我还没有满14岁，还不能被判刑，所以我可以为所欲为。

可到被接回家的那天，我没有可以杀死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能力。

所以，我被毁了。

彻彻底底的毁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教官压在我身上，喊我贱货。

他说，你不是要早恋吗？我来教教你真正的早恋是什么。

疼，只感觉到了疼痛和对自己的厌恶。原来我犯的错误可以被这样惩罚，我想求救，可是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那时候我甚至连生理期都还没有来。

那种无力和绝望，甚至还有茫然，我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我只有我一个人。

你们当然很满意，因为回来后，我和男生连说话都少的可怜，更不要说早恋了。

我当然不会在早恋，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有人陪伴。

我对男性产生了深深的恐惧，甚至在看到自己的父亲，我都会不自觉的颤抖。

我自杀过，用撕烂的塑料瓶，被发现之后就是更加狠的一顿毒打。

然后又是新一轮小黑屋。

那时候，整个生命的都是灰色的，我分不清人脸，感觉所有的微笑和言语都是别有目的，所有的靠近都是不怀好意，就这么我担惊受怕的活着。

后来我学聪明了，学会了忍耐和伪装，在毫无理由的抽打后，还会主动给教官鞠躬，说谢谢教导。

就这样在进来的第四个月初，我终于见到了我的父母，见到他们的一瞬间，我所有的委屈倾巢而出，哭着对她们说我想回去，求求你带我回去。

旁边负责监视的教官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拉开我，我掀翻了桌子，大声的喊你们打人。

我被带了回去，老师和你们不知道谈了什么，然后你们离开了，我唯一的希望消失了，心里某个重要的东西也消失了。

我没有哭，因为没有人听。

在这所学校里，唯一教会我的就是“忍耐”和“冷漠”。

忍耐着不属于我的疼痛，冷漠观看着别人的残酷。

我带上了最华丽的面具，像只提线木偶，装出来的提线木偶，变成了自己最不屑的那种人。

在小黑屋里，我舍弃了最后的希望，然后讨好教官，我放了出来。

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我为了获得优待，检举了很多人，有的被抽到下不了床，有的关在小黑屋里嗓子叫出了血。

我说他们想逃跑，写了小纸条，骂了教官坏话，还有些是自己诬陷别人的话。

我写了求救的小纸条，故意塞到某个同学的口袋里，然后去找教官检举，只为了得到饭后的一个苹果。

我看着那些同学，就想看着当初的我。

七个月后，我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

我从一个性格强势的人变得敏感怀疑，从受害者变成一个施暴者。我舍弃了底线，变得自私。

你瞧，改变多么简单，只要七个月。

我出来的时候阳光明媚，你们站在树荫下冲我招手，我冲过去抱住你们，然后笑着说我们走吧。

你们说我变得柔和了，有礼貌了。

我刚性，倔犟，叛逆，是什么把我变得“温柔”又“内向”？

是暴力！

可是啊，暴力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它只会让本来浮出水面的问题，以一种不可逆的形式恶化，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像杀戮之前的和平。

我回来的每一天都无比的痛苦，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结束自己生命，在作业本上下无数的死，在身上抓出血痕，在浴缸里没入水里感受着空气一点点的消失，然后呛了水，咳的肺疼。

枕头下面永远藏着一把30厘米的水果刀，那把水果刀陪我度过了无数个失眠的漫漫长夜，甚至只有当天亮了我才能浅眠一会，我害怕一不留神，就会发现自己还在那个蹲不下的黑屋子里，我会被逼的吃泥土里虫子，我会毫无尊严，兢兢战战的活着。

我甚至不想叫你们一声爸爸妈妈。

我计划了我出走的一切，在你们确认我的高考志愿后，我又偷偷改了志愿。

我想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已经脏了，可是我还想假装我还干净的活着，想像普通的人一样去追求普通的生活。

我亲爱的父母呀，很抱歉我已经没有能力在去爱你们。

谢谢你们把我带到了这个令我痛苦的世界，希望你们不要悲伤，不要难过。

愿你们身体健康。

也希望有生之年，再不相见。

落款：你们的女儿

end

我看了很多关于“豫章书院”的专访，这篇小说绝大部分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甚至有比文中说的更过分的地方，他们出来后有的被诊断出重度抑郁症，有的和父母断绝关系。
想要自杀和试图自杀的孩子数不胜数。
印象最深的是一段专访。
采访者问：你看到那些被打孩子会怎么想？
孩子：内心平静，司空见惯。
我是哭着写完这篇文章的，希望所有的孩子能过温柔以待。
最后，相信国家，相信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