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有人生日快到了的时候,QQ总是让我给好友送个祝福。这次的是一个许久未见的人,我刚好在他家附近,突然很想见个面,说一句生日快乐。
街道、小巷、青石板,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却不敢敲门,找了一个石墩坐着发消息。小时候常在一起玩闹,那些光景里的人没那么多念头,想见就见,想哭就哭,好的时候不分界限,闹的时候老死不见。成长带来的分寸感,冲淡了对亲密的自信,像合格的成年人用标准的社交礼仪来往,小心翼翼的请求着响应。等到他开门的时候,忽然心中开出了一朵小花,你还在这,我也是,真好。
人到中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忙个不停。我表达了来意,送上生日祝福。突然想起也没带点礼物,有点窘迫。他先是一愣,扯出一个苦笑,说自己好几年没有过生日了,没想到我还记得。而后交代了家,人说自己要出门一趟,就带我走了出去。
他说外面的世界,和家里不是一个空间。他说自由是假象,人永远被欲望驱使着无法停歇。
生日提醒着自己又老了一岁,父母脸上皱纹头上白发见长,稚子需求着更多的亲密陪伴和沟通,伴侣永远不满意于现状,而自己,总被自己忽略。恐惧的,焦虑的,委屈的都在心里,午夜梦回时,想到儿时在乡间奔跑,知道回家有饭,知道明天有课。那些场景真实又梦幻,小心翼翼的,让自己一遍遍轻轻的想着。他说他甚至记得那时候课桌上的划痕,乒乓球拍上那个反复摩挲过的标记。
我安静的听着他在说话。五月初的风有着一丝寒意,一丝暑意,分不出是冷是热,听不出是喜是悲。他的语调很平缓,却一刻不停,不需要我回答,不希望我打断。从他家到我俩的小学,约十分钟的路程,他把我俩曾经一起做过的,一起目睹过的,小事趣事都说了一遍。我有点惊讶,仿佛这次造访是惊心准备的会面,像是地下工作者的接头,所有暗号都对上了,只差最后的交接。
到了校门口,因为是假期,大门紧闭。他上前,推了推,回过头和我说:“进不去了。”他是笑着说的,可是我觉得他好像很失望,或许,很难过。我一向不太擅长响应别人的情绪,于是呐呐的,不知道该说点啥。他叹了一口气,说回家吧。中午十点五十分,他该做饭了。买来的韭菜泡在水里,要多洗几遍。他说他在街口租了一个小店,做点小买卖,月初该交租了。店里离不开人,做好饭菜之后,老人喂孩子,他还要去店里送饭。从校门到他家,他仿佛回到了现实,时而兴高采烈的说起孩子的聪颖和进步,时而谈论市井纠纷,沮丧的说起老人的健康状况,家中财务入不敷出。到了他家门口,我告辞。他忽然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和我说了一句,以后常来玩。又加了一句,我有空就去找你玩。
我说好的。
我们知道对方的家庭,有着彼此的常用联系方式,我们知道对方二十年前的喜好悲欢。在时间的小路上,有一天我们分道扬镳,却各自在分开的路口种了一簇鲜花,回过头来,依旧芳香。我们是熟悉陌生亲密客套的旧友,努力在光阴中留住一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