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安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语阑轻声道:“主子,奴才刚刚随着李公公出去,便见他径直去了颖贵人的咸福宫。等他出来之后便见得这咸福宫里响了几声砸东西的声音,之后便没生息了。奴才本想着先回来,却见李公公的走的方向却是去舒妃宫里头。奴才跟了几步,便被李公公瞧见了。”
“李玉说了什么?”
语阑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李公公问奴才跟着他做什么,奴才便编了一个谎,说到一半李公公便打断奴才,说…说这一个场子其实是舒妃起的,芙蓉花仙也是舒妃让着颖贵人做的。”
闻安轻笑:“哦?李玉倒是机灵,把这些都说给了本宫听。”
语阑忧心忡忡,对着闻安说:“若是李公公将这件事告诉了皇上,那可怎么办?”
闻安撑起身子,未上妆的脸上浮着一层轻微的胭脂色,是少女般的红润与细腻:“李玉是个聪明人,从先皇后开始到如今,都稳稳当当坐着这总领太监的位置,可见是个心思灵巧的人。他把这件事告诉咱们,是不想着咱们做人做事弄错了方向。不过颖贵人骄横,这次也算是给她长长记性,别总是一副高枕无忧的模样。”
语阑不解,问着闻安:“主子,上次七瓴阁起火之事是颖贵人咬着咱们不松口,后来又劝说皇上让您去随着她的安排来排演一出舞蹈,况且那日又在宫道上这样对您,这颖贵人明显着就是来者不善。”
闻安听完一席话,枯坐了一会儿便起身:“颖贵人如何,这几次倒是也是看了几分,但是这几分便不一定是她的全部了。”她笑着对语阑:“快去催催听雪,沐浴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身上黏腻腻的叫人难受。”
语阑急着步子出去,闻安坐在妆台前头,拿着一串蜜蜡细细在手里旋着,暖阁中没留下伺候的人,是个清静。闻安见自己镜中的面容,还仿若是当年初进宫的模样。不过好笑的是,这本应该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却漾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玩味。她看着自己在镜中的眼睛,无端端生出一丝寒意。
听雪安排着小宫女把木桶放在了屏风里头,自己随着语阑在一旁候着。闻安不爱不相近之人伺候着自己,每次沐浴之时便也只留下听雪同语阑二人。水里头撒了玫瑰花瓣,混着一些牛乳,在干燥的春日里头填补着丝丝缝缝的裂口。温热的水浇在她的肩膀和背上,她沉沉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养神。
“先皇后是落水而亡,是吗?”
听雪与语阑面面相对,未曾想闻安提起这一件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四周安静了一会儿,听雪回了闻安:“主子,是如此说的。”
“若是本宫说,也许先皇后并不是落水呢?”听雪燃了一炉安元香在一旁,细细袅袅的一缕烟往房顶上散着,却是连着十分之一都还未达到,便整个散在了空气里。安元香味道柔和,隐着丝丝缕缕的甜味,现如今闻起来却像是嗓子里含着一口的鲜血,却打不开喉咙吞不下去。
“皇后一向心情开朗,身子虽然弱一些却万不会弱到连船上都站不稳,随着浪翻过去的,这件事还是有些蹊跷。太后为了这件事,认定是舒妃所为,便也直接拒了舒妃的晨昏定省。皇上虽未如此明显,却也是心存疑虑的。如此这般,必须要先查出这幕后之人,若是此人一直在宫内,那真是魔鬼在世,太可怕了。”闻安说着,攥住了浴桶边沿,因着用力,指甲尖上都泛了白。
语阑轻轻答:“主子,富察一族都查不出的东西,咱们如何可以查得出来呢?”
闻安摇头:“本宫原就想着在宫里的日子可以自保。可是如今,连皇后都这样不明不白,这些日子又出了这么些事儿,倒真的让本宫心不安。语阑,往后咱们多注意一些,合宫上下安安稳稳了才算是过好了这日子。”
听雪见闻安语中伤感,提着嗓子安慰道:“主子,切莫思虑过度,累了自己身子。”
闻安站起身,听雪便扯了挂在架子上的丝缎来紧紧盖住她的身子。丝丝缕缕的热气从肌肤上透出来,嫩粉色的皮肤在白色的丝缎之下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听雪搀着闻安走出浴桶,将锦袍盖在闻安身上。绣着戏蝶合欢花纹路的锦袍泛着珠光,映在氤氲雾气里,倒像是散着寒气的壳,紧紧包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