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甚至可以以命为赌注,这和自己手中的农事
极为相似,然后被祖祖辈辈沿用。这一生,他仔细丈 量着自己、妻子、儿子和媳妇,很用心也很细腻。因
他始终明白一代一代人的路有多长,明白最后到墓碑 的距离。在拒绝药物的最后七天里,他告诉我,他已经有 了肋生双翼的感觉。的父亲,在劳碌多年之后,和村里同辈的人,相继来 到村庄后山脚的小土坡上,去接受死亡,埋没在乱石、
那天,一排亲人们蜂拥而上,而他两脚一蹬,我 伟大而平凡的父亲,便离开了他的庄稼,离开了他的田 野。他两眼闭上,他一定是很坚定地把名字和身体都
泥土、山影和草茎之间。有的甚至彼此相隔不到半米
之遥,也懒得管你够得着或够不着,就这样死去了,化 作丘陵和山峰。卸下,像一枚舍利子,放置在这山间,这土地,和这命
相比村人们多年来对此地的敬畏,我的文字其实 很单薄,句子冗长,传承着传宗接代的意象。而其实 像我这样的诗人,每天沉溺在悬崖边寻找诗句的同时,
运的门上。被你鸟瞰的天空和大地于是,你决定此生不再带有更多的顾忌,天生有
也自那些意象中寻找着死亡。但是那时候,为什么偏
偏是你,强作的笑容仿佛是在扮演飞翔。坟前有广袤 的田野,禾苗茁壮,映衬和着土地的颜色。哦,既然
一双可以飞越的翅膀,这次,你是真要尝试去飞了。你
这样,那么,为什么还要给岀能劳作能婚恋的双手, 让我身为农人啊。并且,你随手把生的跌宕横亘在我
首先不急于寻找目的地,不在乎形式,更不需要踌躇。先飞过一些低矮的草丛,深陷的沟壑。接着是挂
们之间,让我和他们,把该流的眼泪都流干。你还想伸出手,或者无声中将双眼蒙上,这样就 能止得住泪水吗?她已将一半的生命搁在你身上,你知道吗?她头戴
满夕阳的歪斜的老树,纵横的泥泞的田境。汗水会从
后颈的凹处一直蔓延,流过前额的渍迹最明显,豆大的, 并且毫不掩饰地往下砸。这之于鸟类,是既伟大又另类的事件。所以你也
红花走过坝上的情形,你记得吗?许会摒弃黄昏的夕照,或者尊严。这一去,甚至没有
有人两手黄泥,往洞里不断地填土。有人低眉垂 眼背负着碑文,想堵住往来阴阳的路径。一座可以祷告的庙宇,愿意伸出手,去收留你的魂魄。 即使你最后的归宿是一座坟至,一方墓碑,那时那刻,
Growth I观点•启示丨007 I—除了呼啸的凄凉山风,飞扬的白幡,还有那一片为你坠
还在转动,象征着他们青梅竹马的爱情的针还在嘀嗒,
下的天空。嘀嗒——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催促。这一副自以为挺直的骸骨啊,也曾说是永恒,而 终将是永生。在被你鸟瞰的天空和大地上,在浑浊又 清澈的每一条河流中,你和前辈们执着着,纠缠着, 挣扎着。远远看去,似乎是一小块浓霾中的缀满阳光
显然,他的选择是必然的。……这不是沉哀,是一种坚毅。我们从此在桥上分开,相向而行。此后的村路上, 门楣边,屋檐下,有树影的地方,即使人迹罕至,我
的小町——那就是传说中破碎的追寻吗?这可是你们肆无忌惮歌咏的时候啊,你们尽可以 爱抚或亲昵,并且佯装着略显拘谨,和我们的母亲十
都会和她在一起,每次每时,和父亲用心地说话,并 且最终会发现,这个家,过去,是他最初的坚守;现在,
指相扣,就像从前你们互相掌灯时那样,这都无伤大雅。又是我最深的执念。而你竟然如此突然,在我过去和未来漫长的日子 里,模糊,然后清晰。彻夜我是一个常离家在外的人,可是我常回家。从我 现在的家到老家的家,是需要步行的,约莫要走三四
这些飞还的小鸟,就在那一个黎明,又重新飞越
我们那漏雨的屋檐了。我相信,纵然有严寒,纵然经 酷暑,它们在和我相遇的路途中经历的所有不幸和万 幸,在过完了这一季之后,就会变得意义非凡。个钟头的山路,外加几杆烟的工夫,故乡也不忘佐以 背景,并用被烟雾环绕的莲花山顶峰陪伴。我的每一
寸移动,都走在山的影子里,走在故乡的庇护下。父亲已经不在,叔父的叮咛,就成了一条凹凸不
几乎是无法阻止,他做了短暂的弥留。他终于选
平的山间小道。我们家族的祖训被一代一代传承着, 就像崎岖的山路,不管遇上再多颠簸,也要前行。我顺着大山的长势,或迂回曲折,或拾级而上,
择了他所要选择的,在三月的某一天,在彼此都能承
受的节点,应验了某一种预言。之后,我的五月是这一年中最漫长的,七夕也来 得适时。虽然一截截香火旺了又残,虽然问候也很苍
绕过这八里九弯,堂兄弟的叮嘱显得不重要了,不就 是几道山梁吗?前面不就是我们的家了吗?天黑前一分钟我会准时进屋的,谢谢你们记挂,
白,但我能知道他几十年以来一直保持的在龛上的习
惯,他不习惯看到我们的落魄和眼泪,正如我早已习 惯他的坚韧和不离开。这些熟悉的面孔。还有那些青梅竹马的妹妹们,知道 你们已长大成人,或者嫁了人,可我依然是那个爱你
老屋不远处的小桥,无法逾越,那是一种潜伏在 们的人,当然允许你们叫我哥哥,绝不允许从此相忘。我们之间的隐喻。我的千言万语,如同他的千叮万咛, 沿着小溪,和流水淙淙而去。他在土地深处,此刻也
我因此彻夜翻越山路而来,我想把我多年前丢失
的,在天亮之前拾回。我一路抬头或低头的姿势很合格,
会静默着,从先祖的肩后探出头,满脸慈祥,轻轻地 绕过小溪岸头,走上小桥,然后从水的左侧把脚步延
极像我们熟稔的那头牛。我一路逢人便问:你们,看见我的爱情了吗?而此刻,叔父肯定在倚着门眺望。其实我也知道,
伸,向着五十步开外的小土包走去,他会一步一回眸 吗?在我可以流泪的时刻,这一片田野的草是与羊群
父亲过后,我和堂兄弟的婚事,成为一直缠绕在他心头
相应而长的,在这样的一个秋耒,他曾手执一把镰刀, 的线,找不到解开的头。就这样很多年过去,父亲的
把积劳成疾的躯体分割,同时在坐东向西的山脉里卸 下魂魄。无法逾越的桥,是一种横亘。白内障又长到了他的眼睛里,并模糊了他的路。我终于选择在今天才来,和一些山梁并行,经过
三四个钟头的步行,我路途的尽头绿水青山,气候宜人。 纵有匆匆而来的第一场雪,可那被白色覆盖的山顶肯 定已经放晴。父辈们,你们早应该把牵挂搁置。过了桥,已经干涸和架空的思念日渐清晰。和他 相向而行,前面是我一望无际的农事,后面是他庄严
凝重的碑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祖训,渐渐落寞为 妹妹你也要身着红衣,好在我来到之时,轻声问:
故乡的一把黄土,将他的生动深埋,令会劳作也会写 诗的我思路栓塞,经年的扶携瞬时演变成撕裂的疼痛,
“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虽然我的问候很蹩脚,但我确实是路过此地,并 有长住之意。像暮云藏匿于天际,飞虹湮没于水边。从桥上归来,我看到一个女人在门边眺望,树影 父亲过世后,我和叔父同时目睹的这一幕幕,相 信多少年之后,我们都会牢记,都会泪眼婆娑地回忆。拉长了她的影子。她手执桃枝,倚着门楣,似是站在 阴阳的临界,她着装素白整洁,目光沉滞。而被她遥
然后相拥,然后慨叹:时光为什么不能慢一些, 让这世间的人去记住一些事,一些人。望或者默念的人,已在土里消融。他那只古朴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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